#28 助力來也

「老魔你可別說什麼把靈媒們全訓練成魔這種屁話！」

亞奈無情吐槽了他的老師，一點尊師重道的態度都不想有。

「哎！你這小毛頭，腦子是都想到哪去了？」

老魔也不甘於弱勢，立刻朝亞奈額頭彈了一指，搞得小不點氣噗噗地跳腳，又突然話鋒一轉，手指向他眼前的空中，「你應該有叫鳶乙來了吧？啊說鬼鬼到！」

頓時其餘三位也跟著老魔的視線望過去，一個幾乎要融入黑夜的藍鳶髮色男子向此處飛來，手上還抱著一捆捆不知為何物的長條型捲軸，同樣與亞奈們屬於魔王殿的他，神色顯得比這些精神奕奕的靈媒憔悴許多，慘白的臉色之餘，眼下的黑眼圈特別明顯。

「這位是？」

酪德禮貌性地詢問，亞奈便立刻接上話，順便為初來乍到的鳶乙介紹天上殿的夥伴，「他是我剛剛請凝燿去找的援軍，魔王殿掌管獄卒的刑官鳶乙。鳶乙這兩位是天上殿的……」

「我知道。」

然而話都尚未講完，就被鳶乙給打斷，直接把手上大小不一的捲軸們全數堆給眼前四位，順道拿了一個不大的準備示範，「這是新的道具，測試用，你們試試。」

在大家一頭霧水地注目下，鳶乙自顧自地展開了手上的捲軸，看起來相貌普通就像個厚實畫布的東西，攤開後的長度跟一個正常男人的上半身一樣長。而在打開的頃刻，老魔手上那坨怨力凝結體就如同剛才他被老魔的力量吸收一樣，同樣被捲軸吸了進去，收納了怨力的捲軸上也開始出現一行行細碎如麻、有些像亂碼與符號的文字，隨著力量持續被吸進去，散發銀紫色的光芒快速地出現，最後在填滿整張如畫布的空間後，隨之即將容量滿溢一樣快速閃光，鳶乙便把它快速地再捲了起了，隨即再拿了一個打開繼續承接怨氣，把裝滿怨氣的捲軸扔到了一旁錯愕的納緋手上，「看來一張中等容量的不夠裝。」

亞奈立刻理解了這是個可以乘載怨力的容器，如掛軸的它，不同的大小就是不同的容量，看來若只要能順利使用並配置給靈媒們攜帶，往後若遇到無法輕易回收的大量怨力就可以收集起來再帶回去魔王殿處理了！

「阿鳶最棒了！」

覺得解決了眼下問題與未來預防，讓亞奈開心地朝鳶乙飛撲來個大抱抱，而對方只是一臉無奈卻勾著無奈的笑容，拍拍亞奈的頭，「還好啦，小事。」

鳶乙是亞奈的好友之一，也是魔王殿歷代來最有創造力的刑官。

平時除了正職工作是掌管魔王殿內的獄卒們、負責盯所有靈體贖罪懲罰之外，他私下的興趣是研發製作各式魔器、武器或是道具，常常都會有突發奇想的用處，對於各式力量的轉換操作也是熟知背後原理，因此是魔王殿不可多得的智多星，也成了這次解決突發事件的功臣。

酪德認真地向其致謝，鳶乙同樣說著沒什麼，讓天上殿也可以帶一些他的實驗品回去用願力測試看看，如果同樣有效，這「集氣捲軸」的用途就更加廣泛了，天上殿跟魔王殿便都能受益。

「但這對靈力是沒用的，你們這些破碎靈塊可能要等四季之神來問看看有沒有辦法處理，我先走了。」

「喔喔好！阿鳶掰掰！」

而完成遞送道具任務的鳶乙決定不參與後續調查洞窟現場的工作，畢竟刑官工作忙得焦頭爛額，讓他根本不想再多花時間在人間幫好友與老師處理這些破事，於是做最後的叮嚀後便離開了。

亞奈抱著捲軸們看著鳶乙逐漸遠去的身影，思考著遠在魔王殿的刑官來的比四季之神抵達還快，恐怕是凝燿運用了臨時傳送陣回魔王殿喚了來者，但他也沒時間想那麼多，解決了怨力問題算是處理了一大半的危機，看著仍零散在空間四處的靈力與破碎靈塊，無論是天上殿還是魔王殿都是無法攜帶不完整的靈體前往投胎的，因此只能等待四季殿的援軍抵達，亞奈選擇讓酪德先撤天使們回去休息，由魔王殿主導後續洞窟的調查即可，會再整理成調查報告送去天上殿，於是酪德跟納緋也先行告退。

正當老魔也準備跟著離開時，反倒被亞奈硬是拉著一起進去洞窟裡頭，點亮了符咒卻避開其他靈媒會聽見、看見的地方走，搞得不想認真上工的老師哇哇叫，「哇啊啊、親愛的，我應該可以功成身退了吧？」

「我問你，每屆新員工你都會教臨時傳送陣的法術嗎？」

亞奈視線專注著沿著洞窟的壁垣探索使用術法的痕跡，頭也不回地質問這頹廢大叔。

而這老師一如往常屌兒啷噹，攤手無奈道，「學生那麼多，我怎麼會記得哪堂課教過誰什麼？」

「人家天上殿老師都有課綱，你怎不學學？」

亞奈翻了個大白眼，瞪向對方，而老魔只是噘起嘴、一臉你奈我何，「我們魔王殿不都是適性發展的嗎？讓你們自由發揮所長，從不強迫學習～」

「是喔，我看你是沒認真教過。」

亞奈見詢問老師也無法縮小範圍搜索他正在調查「門」的嫌疑犯，於是邊回懟對方，邊在老魔的後方牆壁上看到他想找的「使用臨時傳送陣留下的痕跡」，推開擋在面前的老師便走過去仔細查看。

這倒也讓老魔明瞭了亞奈這番操作用意，跟在弟子的後方把頭靠在對方的頭頂上，跟著一起看那個明顯是有人在主導這場危機的痕跡，「怎麼，魔王殿出事啦？」

「還沒，但不預防也快了。」

亞奈手撐著下巴思考，沒有阻止老師親近的動作，倒是指了指痕跡，徵詢對方的建議，「你覺得這群魔物們聚集在這會不會是有人刻意造成的？」

「嗯～要說的話，倒不如說這群不成人樣的破碎靈體能聚集在此處肯定是淵自然生成的，但是不是有『盜靈賊』在養大他們，就不好說囉？」

老魔意外亞奈沒有推開自己，倒是勾起了痞痞的笑容，從他那深藏的知識海中挖出一些判斷。

淵的靈體與靈力基本上是一個平衡。

人轉生時會帶著前世的靈力成為今世的靈魂化為肉身，死後拋下肉身仍然是同樣的完整靈體狀況，無論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基本上贖罪也不會去破壞所有靈體本身的力量，會讓靈體保持平衡的數量維持在淵之中。

「但是有『規則』，就會有『例外』吧？」

「喀哈哈哈，果然是我聰明的學生？」

老魔稱讚完舉一反三的亞奈，把平時他不會在課堂上深入講解太多的部分繼續說清楚。

平時天上殿與魔王殿都只會教導員工們「控制靈力」，但透過有效的靈力訓練是可以增進自己個體靈力的，這時候就會是淵整體靈力總量上升之時，不會破壞淵的秩序，因為靈力仍然只會是那個「個體」所擁有。

但是倘若有人試圖把自己靈魂所擁有的力量遞交他人，或是透過外力強硬地拆解靈力挪作他用，會導致靈體破裂，就是俗話說的「魂飛魄散」。

「好幾百年前，就曾有靈體因為破壞其他靈體而受審判呢，還開了三界會議處理過這件事，但詳細情形可能只有當初的聖父、魔皇，還有有參與的四季之神知道了。」

老魔猶然記得似地說出，雖然細節並未明瞭，但這也確實是個對亞奈有利的小情報，因此後者認真地點了點頭，便繼續解釋下去。

「通常魂飛魄散的靈力會自然消融於淵之中，也就是融入為自然之力，成為自然變化的養分，這時候就會是受四季之神控制的部分。」

「四神他們會感應到有靈體破碎？」

「照理來說，是，但也有『例外』。」

亞奈的提問倒是被另一個聲音回答了，熟悉的語氣讓師徒兩鬼轉頭便見著了終於趕到現場的春之神柳春，以及睡眼惺忪的冬之神冽冬，看來是在休息中艱難地把自己挖起床來處理危機。

回答的正是柳春，沉著的金髮男神認真環顧這個整個山穴。因為那宛若結界的屏障破碎，所以此處漸漸開始滲入季節氣息，雖然到現在也才滲入了微小的濕氣，其餘之處仍是無盡死灰，毫無生息。

依照原本天然形成的地勢，這裡儼然就是個得不到自然氣息眷顧的地點，因此成了四季之神管轄不到的地帶，有任何妖魔鬼怪氣息都察覺不到，看來會是成為淵的病灶，不知道這樣的地方在淵之中形成了多少。

「但也沒有那麼厲害，我們也是需要接近事發地點以及它融入了大氣，我們才會感受到靈體的破裂，比較沒有那麼即時性。」

柳春補充說道，隨後又向許久未露面的魔王殿導師伸出手，「感謝您這次的相助。」

「別客氣，出份小力不足掛齒。」

老魔對於帥哥的示好從不會拒絕，笑咪咪地走近春之神，握上了對方的手，講得好像他是認真想過來幫忙一樣，讓亞奈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對方根本只是在淵耍廢閒晃才路過。

簡單地打過招呼後，兩方互相轉達了事發經過以及分析的資訊，柳春認同亞奈覺得有「盜靈賊」在養這些魔的判斷，但他也向魔王殿提及這些殘破軀幹卻有意識的半成品靈體，不是淵常規會出現的，因此也有一個懷疑是……淵的運作機制出了變化，生成了一些「無法進入輪迴」的靈力，便會像今天這些靈體一樣，會渴望擁有「完整的身體」，成魔後進而吞吃或是攻擊其他正常的靈體或人類。

「那就是像無法管轄的地帶一樣嗎？」

亞奈皺起眉頭，若是這樣就難辦了，目前魔王殿可沒有方法收容這些「靈力」阿。

他轉頭試圖求助這個偏門妙方多多的自家老師，但對方也是聳肩搖搖頭，表示他也沒法子。

他們走出洞穴後便能清晰地發現雖然怨力已徹底清理，但聚集在此處的靈力根本無從去向，若是消極地丟在此處也不知道會不會再次被有心人士利用重蹈這次的覆轍，因此只能想方設法回收這些力量，以免出現其他問題。

「嗯……我可以試試嗎？」

「嗯？」

此時始終沒有說話的冽冬在認真觀察四散於空氣中的靈力後，有種奇妙的預感，於是朝著開始透出一些曙光的天空中伸出了手，凝聚了一些自身的神力於掌心。

柳春不確定冽冬感知到了什麼，但由於冽冬本身能感應災厄的發生，因此通常柳春會相信他的判斷，便沒有阻止對方想做的事情。

於是冽冬在柳春允准後便開始把神力結合他可以驅動的水氣凝結成冰晶，就像平時他營造風雪時的做法差不多。

而此時奇妙的事情就此發生。

隨著冰晶越發變大的同時，周遭原本零亂散落在空中的靈力開始朝向冽冬手上的冰聚集，就像是剛才捲軸那般全數凝結集中，最後全數收齊後，隨著冽冬手掌把冰晶握起後，一陣群風圍著冽冬轉了一圈後，再次睜開手，所有靈力氣息就此消失。

「……發生什麼事？」

柳春、亞奈與老魔都十分驚訝，特別是同為四季之神的柳春尤為吃驚，冽冬自己似乎也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只是扭頭冷淡地說了一句，「好像，跟我的力量一起收進體內了？」

「身體有沒有什麼變化？」

柳春不敢相信他們剛剛思慮的問題這麼簡單就解決，而且甚至以往四神都沒有這樣吸收靈力的經驗，因此他有些困惑。

「嗯……」

冽冬皺著眉低垂下眼神，讓三位都咽了喉，緊張地等待冽冬回應。

沉默了幾秒鐘後，冷淡的冬之神只是再次抬眼，「感覺好像清醒了一點？」

「喂……」

「……好，那先當作沒事吧。」

顯然只是終於醒了的冽冬，說的反饋一點參考價值都沒有。

故柳春跟亞奈討論決定先暫且這樣，因為四季之神自身的能力其實自千年以來都是有持續開發的，所以不確定是不是神力精進後可以做到吸收靈力這種事，後續也會再觀察吸收靈力後對冽冬有無造成影響，今天的危機也算是暫且告一段落，並且再透過調查「門」的使用，看看是否真的有背後主使者。

一夜的危機就此結束，大夥們便迎著漸漸亮起的日出分道返家，心中也多了些憂心與思慮，只是誰也沒對誰多說。

◇

「春，你在煩惱什麼嗎？」

繞回四季殿的路上，冽冬順道陪著柳春在這片山林稍微再巡視一下，最後兩神一起回到街區，慢慢走回四季殿路上順道等待早市開售，幫殿內的大夥們帶點早餐回去。

雖然走在小道的沿途柳春說的話都很少，也如平時一般溫柔，但那眉頭從沒鬆開過，讓寡言的冽冬還是稍微詢問了一下。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點世事難料？」

柳春想的很多，包括為何會出現不尋常的破碎靈體等此般事情，雖然本來淵自古以來也是經過多年才呈現現在的平衡，四神也不是一開始就有現在的力量，但過多他無法推論出發生原因或是不受控制的事情，總是會讓他比較憂慮。

「……我不懂這些。」

冽冬在一家賣吐司麵包的店前面停下了腳步，指著看起來很不錯的厚蛋吐司，用動作表示自己想吃這家，而柳春也點點頭跟著看著已經差不多開始準備營業的店員們，和冽冬一起站著等待開賣，對冽冬冷淡的回答有些苦笑，「是呢，或許我的擔心只是杞人憂天？」

「我不是這個意思。」

冽冬因為不太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想說的話，對柳春的反應不知所措，有些緊張地握緊了手，柳春倒也沒逼著他立刻向自己講清楚，只是向前方開始營業的店員打了聲招呼，自顧自地點起了餐，冽冬飄忽著他的紅瞳，在菜單跟柳春之間反覆看著。

「冬，你要吃什麼？」

「你在擔心的事，會沒事的。」

看著這傢伙答非所問，讓柳春忍俊不禁，對這個外表冷淡，但十分真摯想傳達出自己心中細膩心思的夥伴，倒是覺得也挺溫暖的。雖然不知道冽冬說出這句話是否跟他有所預感的力量有關，但他選擇姑且先把這些憂心拋諸腦後，笑著再次問道，「嗯呢，所以你決定好要吃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