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祈福大典

「柳春殿下要開始了！」

「哇我第一次站那麼前排看祈福大典……」

「噓，這時候安靜看就對了！」

有觀禮經驗的信徒們都明白，當柳春接下枝枒的同時，便要保持肅靜迎接祈福的開始，在熙熙攘攘之中整片廣場逐漸沉靜了下來，大家都熱切地盯著前方的四位神祇。

春天，代表著新生。

而淵的起始，來自四季。

群風在柳春手抬起的同時，開始匯集到祭壇中間那塊已佈置完善的大型淺咖啡色圓平台，仔細一看便會發現那黑色是一整區的土壤，被純白且裹著金緞的祭臺包圍，呈現鮮明的對比，神力具象成了柔軟的金色風沙，隨著柳春手部柔順地在空中畫圈的動作，開始於平台的周遭化為由風環繞的結界。

「新生大地則山色返清。」

柳春的聲音輕柔卻響徹整片廣場，風沙與壤土在他神力的牽引下集中於結界中間揚起，讓人們看見貧瘠的土壤顏色，隨著充滿暖意的草葉與水氣濕熱打轉，在空中混成逐漸染深的咖黑。柳春潔白的衣袖也隨手勢波動而起，最後在手掌向下的動作之中，與自然之意和大地精華混成肥沃的土壤逐漸落下，回歸塵落平台，最後溫暖的金芒散去，柳春向前輕拋起手上的稚嫩枝枒，讓樹根向下落，完整地插入鬆軟與重獲新生的土地。

這就如新生的根基，為衰敗的生命培育全新的空間，給予嶄新生命的起源。

「光熱普照望嫩芽冉升。」

在妥善植下枝枒後，承接柳春金色神力接上的屬於光、熱、水與火混雜的力量，混雜著烈燄般的紅與清涼的群青，來自春天的下個季節—夏季。

曦夏高壯的雙臂大展而開，屬於夏的耀日與燦爛光線由天向下，讓眾信徒全感受到逐漸熱燙的身軀與刺眼到睜不開的光，隨即聽見他們總是愛與信徒開玩笑的夏季之神呵笑了一聲後收回了來自天空最刺目卻最暖的耀陽，也讓大家在逐漸適應光亮的同時，降下細沐般的水氣，不會染濕大家的衣裳，卻充滿清涼與滋潤沁入肌膚。

湛青色的水氣與神力相伴，成了空中的浪花，在曦夏全身隨水聲韻律舞動的姿勢，燦白且微染濕意的衣袍晃起，也伴著神力在土壤上空劃出一道道花舞般的雲煙。

最後在他一躍而起、旋轉身姿同時，全數來自日陽的水珠浸入土地，也滋潤了小巧的枝枒，翠綠林葉與點點雨露受光照，璀璨耀眼。

「春木發枝而草木復甦。」

承接在曦夏之後的是尹秋，小不點蹬著腿走向前，不像前面兩位一個揚手、一個舞蹈，而是雙手叉腰，踏上了那已潤濕並充滿養份與光熱的土地，用光著的腳丫在上頭踩踏、簇步、繞圈。

屬於秋季的涼風在尹秋邊踏邊走的過程中也逐漸驅散信徒們身上的熱意，橘咖色的神力也包裹上那嫩芽，從枝葉到末梢全數柔軟包覆，在風隨著尹秋飛快跑起而漸漸揚上的同時，受到神力照顧的枝莖開始向上生長，以肉眼可見的快速成長茁壯，漸漸地高過尹秋的個頭，再往上，茂密、垂青，枝枒繁複，從幼小成長成一顆完整的樹。

尹秋蹦跳地踏著髒髒的小腳丫離開土木時，迎來冬季。

冽冬走向前揮開自己祭服仍同樣有的燦金披風，讓包裹著人民涼爽的風逐漸飛馳呼嘯，吹起整個空間的裝飾，強勢的力量讓許多第一次觀看祭典的信徒甚至不小心驚聲尖叫了幾聲，天氣在瞬息間步入冰點，讓人感受到屬於神力令人敬畏之處。

冽冬在人民即將心慌之前，收回狂風，表情無任何變化，只是用烈火般的紅瞳注視著眼前的樹，在人民也集中注意力於眼前已被風吹得只剩下殘葉與光裸的枯枝時，剎那間，感受到了由藍天落下點點雪白，淡藍色的冰晶與雪花飄於空氣中，落在枝幹上，也成了只屬於冬季的冰花，把整棵樹妝點成只屬於冬的綺麗。

就像淵承受得住苦難，也將會再次迎來希望。

柳春、曦夏、尹秋同步走向前，四季之神的手一個個牽起，安穩踏實的力量互相從相連之處流淌，冽冬閉上了眼睛，輕聲呢喃……

「祭拜天地願日日平和。」

聽聞這句，全數人民、神祇與神差全數雙手合掌並十指交扣緊握，低垂下頭閉上眼睛，誠心讓心願之力與四季之力融合，在頃刻間體驗身子經歷濕意、雨淋、狂風、雪寒，最後回歸溫暖。

象徵儀式即將完成的第一聲鐘聲敲響，眾人睜眼與四神們相對敬禮。

致我們最重要的人民，也致在人間守護人民的四季之神。

第二聲響起，朝向自己身旁的親朋好友，牽起彼此的手。

致伴於身旁最珍貴的夥伴，致我們的緣分，致生命中最珍貴的寶藏。

第三聲，四神轉身朝向背後四季殿與湛藍的晴空，全體朝空仰望，並把手放置心頭。

致初代創造這個平和之所，致淵。

最後一聲鐘響徹雲霄，四神的四色神力包裹人民與於祭台中央的枯樹。

瞬間，經歷過成長與四季的樹木復甦，在眾人與眾神注目下開出一朵朵或雪白或粉嫩的櫻花，襯著藍天逐漸茂密，清風吹撫卻讓花瓣如煙火般飄往廣場四處，而隨著人民如雷響徹的掌聲響起，四季的力量、天上殿的願力、魔王殿的怨力與屬於人們的靈力全數融合，漸漸上升至空，最後漫開天際，淡淡的虹出現在美麗的天空。

春、夏、秋、冬、天、地、人。

只屬於淵的七種色彩，祝福著來年的順遂，祝福著彼此，彩虹也成了大家幸福的淵。

祈福儀式在整個四季殿廣場百花盛開，眾人彼此互道新年快樂之中，順利結束。

◇

結束了祈福儀式後，就是正式開啟熱鬧的祭典攤位，四神也會在這三天承接信徒們排隊施予個別祝福。當然每年儀式新生的櫻花樹也會在祭臺中央陪伴大家，直到結束春祭典撤場時才會移植到四季殿附近後山的櫻花林，員工們只要把方才季節變化時被些微弄亂的花草佈置、以及尹秋踏髒的白色祭壇恢復乾淨即可。

「月藥，你幹嘛哭啊……」

「嗚嗚、每次看祈福都覺得好感動嘛……」

斂曙邊整理著祭臺白柱上的裝飾，邊看著同事邊拖地邊掉淚，也因為他的理由翻了一個大白眼。然而，雖然對於同事太感性很不解，但斂曙不可否認的是，每年的春祭典都是最令人感受到神們守護與祝福的時刻，於是他還是掏了手帕給這位被動之以情的同事。

「啊，你們兩位還沒讓殿下們祈福對吧？」

在一旁協助人民整隊完畢的滄爵才看見認真幫忙的兩位文房夥伴似乎忘記在開始一般民眾祝禱活動前去接受殿下們祝福了，有些擔心地看向剛剛已經幫員工們祝禱一輪、開始和信徒們互動的四神們。

「沒事，我晚點。」

來四季殿工作較久一些的斂曙立刻和滄爵表示不用現在安排他，雖然在春祭典上受四季之神祝福是傳統的習俗，但就算錯過了這個時間點也能之後透過身為員工的好處隨時找四神們補要的，所以對他來說比起現在要跟一堆民眾擠在一起排隊，不如趕緊去園遊會的服務台上工才是正事，不然他很怕其他櫃檯們如果記錯帳之後要加班核銷的還會是他自己。

「那月藥呢？要幫你跟殿下們說嗎？」

滄爵看著拍拍褲子上的灰塵就離開的斂曙，便轉頭過來詢問這位非常喜歡四神和春祭典的後輩。而月藥只是把視線望向和人民聊得熱烈的柳春、與信徒孩子玩飛高高的曦夏、在嚐小攤位攤主現烤的酥餅的尹秋和認真握著信徒的手、閉上眼為他祝禱的冽冬，猶豫了一下，選擇對滄爵搖了搖頭，「前輩，沒關係，我一樣等之後再祝福吧！」

滄爵也順著月藥方才的視線望去，得知這個貼心的好孩子決定把這珍貴的時間留給信徒們，看來是真的在四季殿有學習到重要的核心價值之一：信徒的祈願至上。

於是，滄爵學著曦夏殿下總給人祝禱的方式在這祭臺上拍了拍月藥的頭，雖然沒有祝福的神力，但也算是讓這位可愛後輩得到每年在春祭典的回憶：「那工作外也玩得開心喔，新年快樂。」

「遵命！」

月藥則是笑嘻嘻地得到了今年第一個祝福，做了敬禮的手勢，便也去四季殿的攤位區幫忙了。

而要說滄爵管家在春祭典最主要的工作，除了協助忙碌的四季之神顧著大局、不要出差錯外，其實最重要的還有招待天上聖父與魔皇。

因為人民對天上殿、魔王殿多少仍然是保持著敬畏之心，因此大多數時候結束了祈福大典，聖父與魔皇都幻化成人形，以一般人的型態在祭典到處逛逛、看看自家殿內員工們有沒有好好宣傳或是在招待的賞花座席喝茶聊天，順便交流一整年下來三界的事務，也算是某種年度聚首交流感情的好時機。

「聖父大人。」

這次是滄爵當上總管家職務的第四次春祭典，以往都要陪伴當初剛上任的聖父修爾到處走走或是陪他喝茶，但今年的修爾似乎因為對自家新上任的小天使們與神侍無法放心，因此祈福大典結束後就立刻現身在天上殿攤位區的附近，讓滄爵硬是找了很久才找到這位金髮帥哥聖父。

「噓，被發現就不好了。」

「我很小聲了，您是怕被人民發現您的身份，還是怕您的小天使們發現您在關注他們呢？」

修爾見是滄爵湊到了自己身旁，還沒忘認真地詢問自己的意思，頓時讓他有點不好意思，佯裝咳了幾聲，「當然是……兩個都不好。」

修爾行前已經跟天使們告知各種偽裝服務人民該注意的事項，但由於天上殿總是幫忙自己的導師酪德這次沒有跟著一起來春祭典，因此他一顆心就像是懸著，始終對這群剛上任的小天使能不能做好有些擔憂。

「聖父大人，當直升機父母不太好，您知道吧？」

雖然滄爵知道他倆有位階的關係，要注意自己的用字遣詞。但因為修爾總是透露出一絲躊躇不前、容易擔心東擔心西的性格，而且以修爾過世當上聖父的時間推算來看，他倆或許可能是同輩，因此讓滄爵跟他越加熟稔後會忍不住用跟同時和四神們相處時的平輩語氣互動。

「唔，說得也是……那滄爵管家您陪我逛逛吧，我……偶爾偷看一下他們就好。」

「呵呵，這是我的榮幸。」

陪同貴賓這件事對滄爵來說還挺輕鬆，畢竟前任魔皇枋恆也十分健談，且現任魔皇至今沒有上來參加過春祭典，因此他只需要服務修爾即可，可說是也多了許多輕鬆餘裕，還能在陪對方的同時，注意一下各處攤位需要幫忙的地方，順道當逛園遊會一樣悠閒地享受春祭典的歡慶時光。

「哎呦，今年不是女僕咖啡了？」

「……別再說那個！」

當他們逛到四季殿警備隊今年準備的現烤串燒小攤，修爾不免想起去年大排長龍的警備隊勤務女僕攤位，於是和站在烤臺處的亞瑟搭話，當然免不了被對方臉色凝重地反駁了。

「今年也不遑多讓啊。」

雖然排隊人數不多，但內用座位區都已經爆滿了，滄爵可想而知原因一定是因為……他們幾個身上布料不多、可以看出勤務們美好身材的串烤攤背心穿搭，對信徒少女們也算是某種眼睛吃冰淇淋的好享受了。

「只可惜我們警備隊沒帥哥，不然能賺更多吧。」

「沒女僕裝沒業績啦～」

「什麼意思！你們把我們國民乖孫亞瑟放在哪裡？」

「去去去，只會有婆婆阿姨來找我啦！」

幾位勤務們就這樣在修爾與滄爵面前吵吵鬧鬧了起來，倒還真的有那種路邊小攤的熱情，讓修爾與滄爵都笑得不行，也跟他們買了幾串邊走邊吃，再往前晃到一個美食攤，結果竟發現了消失整天的魔王殿代表亞奈。

「哇，這是什麼！」

「雖然我知道這次魔王殿有說要擺美食攤位，但……」

滄爵與修爾看著攤位上一罐罐的大玻璃罐，滿滿是鮮血色汁水和裡頭一顆顆看似眼球的東西，頓時剛剛入口的烤串都感覺要反嘔出來了，看著穿著黑色長袍跟帶著尖法帽的亞奈，真看上去像個可怕的白髮巫婆，只是成了幼女版？

「阿爵管家沒有看我們攤位的主題！」

「是眼球果凍飲料……」

聽到另個聲音補充才讓滄爵與修爾發現亞奈身旁還有一個綠髮的六根，也就是常駐四季殿的可憐魔王殿靈媒，正乖乖地把眼球模具上的果凍一個個倒入調好的血紅飲料裡頭。

沒想到六根被魔王殿指示常常待在人間就算了，還要被亞奈指使來幫忙他賺錢，滄爵不免在心中為他默哀一秒。

「是很多種莓果口味的喔，還可以選虹膜的顏色，厲害吧？」

看到聖父瞠目結舌的樣子，亞奈便得意地開始推銷。在冬運會上大賺一筆後，他就發現園遊會的錢實在是好賺的不行，而且比起周邊，這種熱鬧氣氛下，飲料更是大勢啊！

「挺、挺厲害的，我來一杯吧，不要紅色虹膜的……」

「嗚啊啊啊！」

在修爾點餐都還沒完成的同時，就聽到一旁三殿宣傳處傳來了東西的碰撞聲與大叫，瞬間大家的視線都往那邊去，而滄爵反應更是快，沒等大家就隻身衝往出事的人潮區，擠開圍觀的民眾，就發現被包圍的地方正好屬天上殿宣導的攤位。

「你想幹嘛？」

「到底信什麼神啊？呵，真好笑，這轉盤能幹嘛？幫我轉下輩子能當有錢人嗎？」

「是這樣沒錯。」

滄爵還真沒想到竟是一群痞子，圍著化型為人的納緋和躲在納緋身後的熠君，在對天上殿介紹攤位上的神學知識嗤之以鼻，似乎打算鬧事不罷休，就算一旁全是虔誠的三殿信徒都在制止他們繼續說下去，但納緋一臉義正嚴辭地回應，更是激怒了對方。

「幹！不就是一群有超能力的傢伙？整天搞這些祭典，騙鬼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