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不可控因素
「夏大怎麼這樣！我是客人欸！」
「夏，放開他。」
因去年頻繁地與四季殿四位神祉接觸，亞奈和春夏兩神的互動越發像是朋友，佯裝著嘟嘴生氣、蹬蹬小腿，實質只是做戲，在柳春配合地出聲、曦夏也放開自己後，立刻蹦跳地站穩在地上，望了一圈比平時都整潔的四季殿大廳，露出燦爛的笑顏，「唉呦我知道你們在擔心魔王殿，這次不是壞消息了啦！我聽說天上殿新的神侍要上工了，提前過來看看，下禮拜順便參加春祭典囉！」
亞奈一看到天上殿傳來的公文內容，便跟他腦海中的資訊連結並分析。
他還記得執勤捉靈體的過程中遇過許多實習天使，不乏有一些新的能力強者，還有尚不太成熟的小夥伴，但這些人都可以說是神侍的預備軍。
雖然三殿通常都保持著友好的合作關係，近幾年來天上殿小天使稀缺，所以魔王殿承擔更多捕捉靈體的業務。未來天上殿是否能回復往日的工作量能，其實也對三殿的平衡有很大的影響，能否更加穩定居於一方勢力，就要看這次新人上任了。
「你們家魔皇不過來？」
身旁還有許多人類員工們，曦夏仍毫不客氣一語點破，在這種時機點上只看見亞奈的話，可想而知意味著什麼。
「喔，這不好說……」
「有什麼不好說？」
今年已是新任魔皇少梧上任的第三年春祭典，照理來說淵最盛大的祈福典禮天上殿與魔王殿的代表理應年年出席，但連年都用尚未交接完畢的理由缺席，曦夏可說是對此有些許不滿。
柳春看著逐漸皺起眉頭的對方，用膝蓋想就知道下一秒曦夏可能又要拎起小靈媒的衣領了，立刻交代了員工們回去工作崗位，而把兩個傢伙領進一旁的小會客室。
「再跟我說交接沒處理好我可是不信的，你們家少梧最好是有個更好的理由，亞奈。」
一到沒有人類的地方，曦夏更是直接地審問對方，只差沒有點一盞燈打在無辜的靈媒身上，再幫他準備一碗豬排飯了。
「哎，你不能要求每任魔皇都有能力那麼快速地上手工作。」
柳春雖然尚未聽聞亞奈的解釋，但回想上一任魔皇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鬼才，不能期望每一個未來繼任者都能像他一樣快速上手魔皇的工作後，還能好好地管理魔王殿長達四百多年的時間，光是沒造成四神需要下去地獄協助的麻煩就謝天謝地了。
柳春也實在看不下去曦夏自從六根待在四季殿後，總是對魔王殿敵意很重的樣子，朝他肩上拍了拍後拉著兩人好好地坐下，一邊打圓場，再望向始終看起來在思考如何跟兩神解釋的靈媒，「我相信是有原因的，對嗎亞奈？」
在一個黑臉一個白臉的詢問下，亞奈還是搔了搔頭，解釋現任魔皇的狀況，「你們應該知道有些人就是特別的……社交恐懼吧？現在的魔皇殿下可能就像是那種狀況。」
這個名詞一點都不陌生，至少對於時常跟信徒們互動、談論心事的曦夏來說。
亞奈解釋道，少梧被魔皇印記選任當上魔皇時，其實只是個剛任獄卒沒多久的新人，跟所有魔王殿的員工們本就不太熟悉，也覺得自己沒有那個能力管理好魔王殿，因此在剛開始的時候飽受魔王殿資深職訓導師教訓，到後來雖然很努力地在學習魔皇的工作了，但大多數時間仍不想額外應付與其他人相處，特別是像四神、聖父這樣的角色。
「就算目前他有把魔皇在魔王殿該做的事情做好，也不代表他能不出席他該出席的場合，這是身為魔皇的職責。」
柳春倒是沒再幫少梧講話，認真嚴肅地與亞奈闡述目前四神、聖父與魔皇不熟悉會造成的後果並非簡單之事，希望他能回去轉達，否則要四神也將會安排時間前往魔王殿了解詳情。
亞奈看著難得柳春會完全收起笑容告誡事項，不免咽了咽口水、乖巧地點了點頭。
其實他並沒有把事情的全貌告知春夏兩神，因為事實上……少梧根本無法好好完成屬於魔皇的工作，早已讓亞奈焦頭爛額。
身為被前任魔皇指派輔佐現任的資深靈媒，亞奈在知道少梧能力不足時給予了很多的支援，導致現在對方似乎有點依賴著他去與員工們、外界溝通，讓魔王殿處於一種有主卻又像無主的感覺。
曦夏隱約能感受到亞奈有些焦躁的情緒反應，但沒有感知到說謊的心虛，因此他決定暫時先不去探究是否還另有隱情。
「你們若能把所有事情都好好交代，這樣對淵比較好，也謝謝你告訴我們少梧的狀況。」
而柳春只是口頭上告誡對方哪些事情該做、哪些不該，他可不希再次發生像過往魔王殿處理靈體量能不夠，而導致像當年的魔亂再次發生，危害到整個世界的安危。
「啊，三界會議！這今年總該辦了吧！」
當他們談完步出會客室、亞奈表示自己要去找六根時，曦夏突然想到那個被少梧拖延的最重要之事，在亞奈離開前不忘大聲提醒，在確定獲得對方的應允後才放小靈媒離開。
三界會議，是指由天上聖父、魔皇以及四季之神派出一神為代表所舉行的會議。
主要討論的事項為解決那些天上殿與魔皇殿不知道該如何分配去向的靈體，由位為中立立場以及有上千年識人經驗的四季之神給予聖父與魔皇決議的方向，判斷靈體需要前往魔王殿贖罪，還是上天堂投胎。
通常三界會議會由四神輪流前往開會，且四位季節之神的個性皆不同與鮮明，故會影響到靈體的分配走向、開會速度以及是否會關心天上殿與魔王殿的近況等等，也因此累積三年未開會，其實對四神了解另外兩個神殿的工作情形造成頗大的阻礙。
「如此積極，這次你要去？」
柳春倒是有些訝異曦夏會想起他最討厭的開會，但這也提醒了他自己從少梧上任以來都沒有開過會這件事，恐怕再拖延下去也會衍生出一些淵的問題，是需要在春祭典結束後盡快安排的。
「你忙春祭典、冬忙訓練新的警備隊勤務，秋……其實秋可以去？那我就不去囉？」
曦夏身為一個情感之神，在這種時候多少還是很體諒夥伴的，伸手數了數大夥們正在忙碌的事情，排除了讓柳春與冽冬去開會，最後也只剩下自己跟尹秋這選項。
「……還是你去吧。」
然而，柳春想到以往讓尹秋去開三界會議結束後，總是很難從他口中聽到關於其他兩殿交代了哪些事項以及這些決議是如何討論的，到頭來還要寫公文去詢問兩殿，不如讓曦夏去，還能省事。
「對了，春你怎那麼閒還跟我一起逼問亞奈又打掃大廳？現在不是應該要……」
「……該死。」
忙了一整天下來的柳春，看著幾乎暗下的天空才想到自己本該在今日完成的聯繫事項還有一堆未完成，光想到自己又花費了好多時間處理突發狀況，不禁頭又開始疼了起來。
——看來我天生大概就是個勞碌命吧……
◇
春祭典開始的前一天，所有四季殿員工與四神們都在四季殿的前廳大廣場上忙碌著。
每年都會利用花草與藤蔓架設的祭臺正對著四季殿廳堂，對稱的架高檯面與白柱上頭刻著精細卻不至於過度華麗的圖騰，大夥們拉起金色的布幔與鮮花嫩葉點綴，讓屬於春天的粉櫻色彩漫在本是白潔的四季殿建築上頭，再鋪上淡藍的絨毯，沿著前端的祭壇至整個大廣場的兩側攤位，直達入四季殿都會經過的通道，頗有儀式的莊重之氣，也和晴朗的藍天白雲十分相稱。
「春殿下，這個你幫我看看有沒有對稱好嗎？」
已經換上明日祈福大典正式衣裳的柳春站在祭臺的正中心，協助著員工們把儀式要用上的四樣必需品以及一個大型的池水放在祭壇的正中間，有許多第一次參與春祭典籌備的人民們與員工們不乏在一旁邊工作邊欣賞春季之神的美貌。
飄逸的金色長髮與白潔的垂墜長袍十分匹配，脖間裝飾著金色的墜飾上頭有著屬於春天的花樣，從肩膀往下垂掛的粉色布料上頭刺繡著精緻的圖騰，全是屬於春天但人民也說不上來的植物。隨著暖風徐徐吹拂，下身如長裙般的衣袍也被帶起，和他柔順的髮絲一同飛揚，和隨著幾片從祭台上落下的櫻花瓣，仙氣不已。
「春殿下好像仙子……」
從未如此近距離看過四神穿正式祭服的月藥忍不住在一旁發出了感嘆，而理所當然地又被在旁邊的文房同事會計斂曙吐槽，「他本來就是神。」
「月藥去年沒幫忙到春祭典嗎？」
在一旁看著小新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柳春，讓管家滄爵不免疑惑地問了一句。
「去年我被分配去幫忙佈置人民攤販，而且祭祀大典那天我太晚卡位，沒有站到前排。」
委屈的小櫃檯闡述著去年只能遙遙望著四季之神在前方的背影，連祭祀大典的細節都沒跟到，就覺得可惜不已。而滄爵只是笑了笑，伸手揉了這個勤奮小傢伙的頭，「那你今年可要跟好我，一起站在前面接受四神的祝福。」
「請務必帶著我一起！滄爵前輩！」
面露欣喜的月藥眼中幾乎燦出星星，讓也聽見員工們對話的柳春也忍不住回頭會心一笑。
「但每年的衣服都稍微不太一樣就是了。」
「阿！是其他殿下！」
熟悉的聲音傳來，讓月藥立刻轉頭過去看著步上祭壇的曦夏、尹秋以及冽冬，三神也同樣穿著試穿的祭服，但每個人穿出的風格各有不同。
開始和滄爵、月藥分享今年服裝設計特色的曦夏身上的衣袍相比其他三位，袖子特別設計成了及肩的無袖，如他平常的服裝風格一般露出壯碩的手臂肌肉，並雙臂戴上了往常不會配著的神器天氣環，一邊閃著金光、一邊燦著湛藍，胸口的衣領硬是開襟到了能看見整個結實的胸膛與腹肌，深釉色的肌膚和又金又白的項鍊與衣服倒是有種與柳春不同的搭配感覺，下身則與柳春不同，成了及膝的寬褲，搭配著身上群青色的布褂，和他瀏海上一搓藍色也挺相稱。
「怎樣？很不錯吧今年的感覺。」
「確實比去年的更好了些。」
滄爵再看向尹秋那個符合他氣質的小短裙、寬鬆的露肩寬袖以及綁上花朵的編髮，相比去年四位神祇穿著的西裝風格來的更適合四位，至少讓尹秋不會看起來像小朋友穿大人衣服。
「殿下們的刺繡都好好看！」
月藥忍不住在看見冽冬身上的布掛時大聲稱讚，引起冬季之神一陣臉紅，但也沒有拒絕員工仔細研究上頭十分精細的雪花花紋。淡藍色與白色、金色本該有種冷暖色調的衝突感，倒是在修身的剪裁中顯得不會過於突兀，和其他三神相比，冽冬的布掛成了一個更長、更遮掩肌膚的披肩，而被更改成薄高領的形式，也十分適合他。
差不多四神都確認服裝無需修改後，曦夏跟冽冬便被其他負責佈置攤位的員工們喚去殿內的倉庫協助，只剩下柳春與尹秋一同在祭壇，與這次同樣負責司儀的滄爵以及負責機動的月藥對一次明天整個祈福大典的流程。
「修爾這次會到嗎？」
尹秋這才想到通常都會前一兩天都抵達的天上殿，這次春祭典竟到這個時間點都沒看到半個小天使與聖父，難得反而是亞奈已經帶領一批魔王殿小夥伴們都在佈置了還不見他們的影子。
「是沒說不來？」
柳春這也才想到那則公文發完過後，就全然沒收到其他消息，看來最近是忙得他完全沒餘力注意其他兩殿人馬們抵達淵的時間，惟有滄爵推了推眼睛，「印象中公文上是說會在前一天抵達的。」
「嗚啊！」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晴日的狂風飛嘯讓準備把所有裝飾定案的員工與人民們突然慌亂尖叫，引起了莫大的騷動，和平時四季之神所控制的天氣變化完全不同，是來自外力而成的力量，正掀起空氣中的流動，白雲的飄動也高速了起來。
隨著人們與注意到的柳春與尹秋向上一看，便見到遠處從遍佈的雲朵之間出現了個一個宛如獸型的身影，而一旁則是有如渺小點點般的人形，身上看似揚著羽翼。
「是天使嗎？」
「天啊那是什麼……」
曙光從分開的雲朵間照下，讓人們都看不清飛下來的是何方神聖，但大抵上知道是某種似神似仙的生物，而那群陣仗再往下逐漸飛進，便讓狂風呼嘯更加的猖狂，柳春眉頭一皺便扔下了手上的行程表，縱身躍起，便乘著風流往那朝這邊前來的不明生物方向前進，過於快速地動作讓一旁的員工們都尚未反應過來，只有尹秋宛如在看好戲一般，盯著柳春的身姿，用手摀住嘴巴，「看到柳柳的內褲了！」
「呀！」
柳春當然沒時間管這身祭典服飾讓人多暴露，立刻張開雙手把被天上殿陣仗們揚起的風運用春季之神控制天候的神力逆向操作，讓至少春祭典的會場逐漸趨於平靜，而當他與這始作俑者逐漸靠近時，便清楚得看見了對方的姿態。
「天上殿神侍，您的原型過於招搖，請恢復人形吧！」
柳春大聲喊話，對著眼前神獸型態、擁有巨型翅膀的巨大薩摩耶。
他還真沒想到公文上提及的新任神侍原型會如此的龐大，他強而有力的氣勢隨著帶來的風壓襲來，徹底地展現了新上任的天上殿代表擁有何等力量，白絨又巨大的身材下，應是精壯的體態，以及獸型胸口那艷紅的胸毛、注視著柳春卻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是神祇而避開的紅瞳，全都令人感受到威嚇。
「哇……天上殿……」
被影響的當然也包括在攤位佈置區的亞奈，她睜著大眼睛看著一頭金髮的春季之神領著巨大的狗型神獸，心中滿是天上殿神侍竟這般出乎意料的驚訝。
而當牠與其他小天使們一一在柳春帶領中於一旁不會影響到會場區的草坪降落時，大夥們才感受到遠觀不可比擬的震攝，簡直與祭臺一般巨大的雪白神犬揮動著尾巴，有禮地向眼前的柳春敬禮致意。
「春殿下，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