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注入新生
一年度過又迎來春日。
作為一年之初的季節，春天是個象徵生氣盎然與新生的時刻。
花草隨著漸暖的氣溫開始生長，人們也伴著充滿綠意的大自然，開始一年全新的墾勤與耕耘。當然，與人類相伴的四季之神們也同樣在進入春天的同時，迎接新一年的挑戰。
「柳春殿下，需要幫你加點茶嗎？」
「謝謝你，爵。」
春季之神—柳春，手上要處理的事務已經多到他無暇把頭抬起來給來為他斟茶的管家滄爵一個眼神，而與四季殿裡頭四位主子已經有著絕佳默契的後者，選擇倒完茶水後，順手幫柳春把一旁顯然是他人堆來的文件資料分類整理，好讓焦頭爛額的柳春可以有更高的效率。
從辦公室窗外吹進的涼風，無法吹走柳春心頭的壓力。
原因無他，便是手中又多又雜的待處理事項。
去年發生的怨力飲料事件在經過半年的處理，最近算是稍微告一段落。後續魔王殿雖然並未找出於吱吱山埋下怨種靈骨與慫恿黑幫操作的始作俑者，但靈魂回收與預生死簿迴異的問題已逐漸恢復原狀，從而推論飲料確實就是造成人類大量死亡的原因。而在冽冬帶領之下，警備隊也徹底進行掃黑行動，把曾與這個貨源有過串聯的黑幫勢力徹底清除，算是暫時了結在淵的後患。
但也因此有許多資深勤務於辛苦的掃黑行動後決定退休，四季殿需要在年關將至之時，重新開啟招聘職缺，著重提高警備隊的人力，時機點可說是最為忙碌的，畢竟忙著面試應徵者就算了，春天的來臨，也意味著淵即將迎接一年一度盛大的「春祭典」。
春祭典，是整個淵最重要的祈福儀式。
原先的活動含意為由四季殿四位神祉共同率領人民以及前來參與的神祇代表進行祈福大典，並祝禱一整年的淵風調雨順、萬事順利，給予前來參與的人民「神的祝福」。
隨著歷年的舉行，春祭典也成了人民實際認識神學知識之處，會由四季殿率領員工辦理為期三天的展覽會，不僅設置分別屬於三殿不同的介紹攤位外，也會讓四季殿的員工、人民們自行組攤、擺攤，一起用美好的特色飲食、活動、遊戲融入迎接春天的氛圍，並養精蓄銳為接下來的一整年努力。
當然，這樣如此盛大的祭典活動是由春季的主理者柳春負責，正好他也是被大家默認為運籌整個四季殿的首長，因此除了活動之外的事情，基本上大多數都會前來請示，結果就是……事情做都做不完。
「柳春殿下，這份公文似乎得先處理。」
但幸好，四季殿擁有最完美的管家—滄爵，在知道柳春忙碌於處理春祭典時都會自然而然地前來為柳春分憂解勞，幫忙分類公文、收拾檔案、聯繫其他下屬交辦事項，讓人得以輕鬆些。雖然不忙的時期通常柳春都自己完成一切，而滄爵也不會干預長官的工作，但非常時期，已成了兩位都有共識的非常手段。
「好，我看看。」
通常柳春有自己的做事規律與習慣，而照理說滄爵也不太會主動向柳春問事、除非柳春交代，因此後者對於這位管家遞交上來的公文倒是有那麼點興趣。
來自天上殿的公文通常都縈繞著正氣之光，白色信封壓上的精緻燦金封蠟章顯示了此文件與平時的例行公事不一般，通常是有極其重要的大事才會使用的，因此柳春快速拿起羽毛拆信刀，掏出了裡頭同樣整齊卻只有薄薄一張紙的文件。
『予告，新任神侍將於此季上任。』
斗大且燙金的標題上有著來自天上聖父修爾加諸的神力，讓柳春一見便能感受到信中慎重的氣息，而傳來的是特別好的消息，天上殿遲遲空缺的副手終於有成熟的天使遞補了！
「啊，太好了，這樣應該能把積欠的會議找時間一次開完了吧。」
柳春忍不住發出感嘆，終於露出今天以來第一個笑顏，隨手把信丟在桌上抬手拉了拉繃緊的筋骨，隨後便對上了滄爵有些疑惑卻基於禮儀沒有過問的眼神。
柳春立刻明白對方是在好奇這麼慎重的公文裡頭寫了些什麼，立刻招手讓滄爵走近，並把桌上的紙張遞給他，「新的神侍要上任了，大概是有一批新的正式天使了。」
神侍，是天上殿僅次於聖父的大天使職稱。
在同一時期只會有一個擁有特殊能力的天使能夠擔任，會為天上聖父分擔工作的職務，同時擁有捉捕往生靈體、召開轉生審判庭的能力，亦能代為處理聖父審閱小天使們上呈的靈體報告，執行交派的重要任務，等同於聖父左右手。
滄爵一聽立刻恍然大悟，畢竟身為掌握四季殿全殿上下的管家，四神們與天上聖父談論關於天上殿缺乏人手早已是從前年便存在的話題。既然有新的神侍與天使，那就說明四季殿的許多活動，如春季典、冬運會……都能獲得天上殿更多的幫助，也會間接地增進與魔王殿合作投胎轉世的效率，顯然是好事一樁。
「那真是太好了，需要我立刻去轉知另外三位殿下嗎？」
滄爵同樣為天上殿高興的情緒喜形於色，不乏是跟常常下來四季殿遞交公文們的使神有些交情，伸手接下柳春遞過來的公文紙，便也瞄了一眼上面的內容。
「嗯，你先放去夏那邊吧。」
雖然也沒到真的需要立刻與其他三位報告的程度，但柳春想到他剛剛看見公文裡頭對於新任神侍能力與特長上的描述，讓他不免聯想熟悉卻令他想不起來的模糊記憶，或許先送去曦夏那處，至少讓這個感知能力極強但記憶力不一定特好的對方稍微看看，也許平時會與天上殿有更多接觸的曦夏曾見過這個實習天使也說不定。
正當滄爵點頭示意準備步出柳春的書房，沒想到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步伐，而顯然門外的人急得根本沒時間等待裡頭的春殿下給予回應，立刻著急地推開了沒有鎖的木門。
「春殿下！救救櫃檯！」
急匆匆的聲音直襲裡頭的柳春與滄爵耳膜，鮮少有員工真的著急到不用通訊器聯繫自己、而是本人衝來四季神與身為大管家的滄爵才能來的四神寢居，因此讓柳春不免皺起了眉頭，但仍然保持一概的冷靜與微笑，站起了身走往慌亂的小櫃檯身邊，「怎麼慌慌張張的。」
「有個不良少年一直在四季殿門口踢門柱說要找最大的嗚嗚嗚！」
「踢……門……柱……？」
◇
「叫你們經理出來！」
「先生我們這裡真的沒有經理……不是，您不能在這裡鬧！信徒都被您……」
「嚇跑是吧！我就是要嚇跑他們啦！」
被櫃檯叫過來協助抵擋鬧事人士的勤務亞瑟甚至還沒解釋完，就看見為了提升氣勢的「不良少年」再度用腳踢了純白的柱子，倒是沒踢出多大的聲音，但生氣的黑髮少年瞬間又因為踢到了腳趾面露吃疼的尷尬，最後再換成佯裝沒事的樣子威嚇比自己高一顆頭的警備隊正職。
事情的發生其實挺突然，一開始只是一臉生氣又略帶委屈的少年前來四季殿櫃檯，希望能面見之前求職四季殿面試的考官們，當月藥與他確認來意後，才脫口說出四季殿憑什麼用面試分數刷掉他的警備隊考核，明明他的體適能、射擊還有基礎知識都有合格，因此才來此找考官理論。
「啊……這部分我真的不方便為您安排。」
通常四季殿員工會選擇自行處理來鬧事的民眾，顯然髮根有著原生灰色卻染著黑髮、有著眉上短瀏海、銳利金色鳳眼的少年自動被月藥歸納為不良少年，且本就沒有再次與應徵落選者詳細說明落選原因之必要，因此他雖有點害怕，但還是不願意去驚擾身為面試考官的四位殿下……直到對方開始大鬧廳堂，在純白的四季殿大廳柱子上亂踢、留下明顯的髒污為止。
「嗚啊啊啊啊！先生請你別鬧！」
「那就叫你們最大的出來啊！」
無法支撐的小櫃檯當然是立刻找了勤務亞瑟這位救兵先擋著對方，再去四季殿各處找正在為春祭典忙碌的殿下們，隨便一位都好！
於是便有了現在的場景，火急火燎跟著月藥步伐抵達門口的柳春立刻變明白了目前的情形，先是制止了亞瑟拉扯少年離開柱子的動作，最後思考了片刻，道出那他有印象的名字，「傅耘恩？」
「你是最大的？」
在看見有著一頭燦金長髮、身著長版衣袍的年輕男子喊出自己名字，被稱作傅耘恩的少年有些遲疑地歪頭詢問，一點都沒有記得對方是考官的樣子。
「……算是？」
「好，算是就是。你說，為什麼考官沒給我過？」
柳春對這位小伙子的口氣倒是十分意外，就算對方認不出自己是當初的面試官之一，至少應該也曾聽聞、見過四季之神的長相與畫像，對春季之神面生也不至於此吧？
但他沒有把內心的困惑說出來，只是用同樣高過對方一顆頭的身子靠近傅耘恩，並接下那手上展示給自己看的未錄取通知信。
這倒好，柳春立刻想起為何當初會不錄取這位體能、知能都擅長的少年。
原因無他，正是因為這過於篤定、外向、性格直衝衝的個性，讓冽冬在篩選未來警備隊成員時有了遲疑，雖然明白警備隊正是缺人之際，但就算有能力又聰穎，若無法與長官溝通或許也全是枉然。
冽冬實屬四季之神之中最為內向的，平時光是與人民多說一句話都能耗盡社交能量，跟曦夏簡直是反差的極端，因此最後柳春與曦夏皆同意了冽冬不願錄取未來容易有職場摩擦的人作為自己的下屬，當然這些理由並不可能書寫在未錄取通知之中，更何況為正當考量卻無法清楚解釋的用人準則，因此能言善道如柳春也遲疑了一下，才把通知信再次遞回傅耘恩的手上。
「辛苦了，您真的是個很好的人才，可惜與目前警備隊的職缺類型較不相符，希望您後續找工作順利。」
柳春的話是體貼且給予對方台階下的回應，雖然溫柔卻也示意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聽在眾員工們耳中，是最佳的回應，但在一臉彆扭與不悅的少年耳中，卻是聽不進去他認為的客套回應，滿腦子都是自己若沒應徵上四季殿的員工就會被老媽繼續洗腦繼承家業麵食店，一股腦的氣無處發洩，又往一旁的白柱施虐，「可惡！不錄用我是你們沒福氣！」
「先生你怎可以跟春殿……」下說這種無理的話？
一旁的亞瑟倒是沉不住氣了，在他的字典裡頭，可沒有對掌握生機、維護人民幸福的四季之神口出狂言這種事，若非柳春再次拉住了亞瑟的衣袖，恐怕淵真的會有四季殿勤務與民眾衝突的謠傳。
但拉住亞瑟的柳春可不是真的如此平和冷靜，只是看著這小伙子在四季殿留下的「痕跡」們，就算不用他們動手收拾對方，也有個人會出面。
在少年罵完準備離開時，果然如柳春所想，立刻被一個沉穩卻感受得到慍怒的聲音喊停，「先生，請留步。」
熨燙整齊的西裝套裝、手戴白潔手套、擁有潔癖、推著眼鏡出場的黑髮管家滄爵可受不了他精心維護的四季殿被任何人恣意破壞與搞髒，最後在眾人見證以及柳春默許之下，拖到遠離四季殿大廳的角落進行「私下教育」，也算是解決了日常卻又不日常的四季殿危機。
最後柳春仍然帶領剩下的櫃檯跟勤務們一同把四季殿大廳整個大掃除，為避免「教育」小朋友回來後的滄爵又要加班拿著小牙刷把整個大廳刷洗一遍。
「春殿下我滴神！」
最可靠的春殿下雖然忙碌但仍坐鎮四季殿，讓月藥不經發出感慨。
邊掃著地，他邊觀察著柳春擺手，瑩瑩的神力讓陣風如受控制一般吹起，把大廳的灰塵落葉全集中於一處；潤濕的雨氣也隨著柳春踏過之處讓汙濁之處淡化，眾人輕輕一擦便再次白潔明亮。打掃的速度飛快，屬於春天的暖意也照耀進午後的廳堂，四季殿大廳一下子便十分乾淨。
「雖然不是很想吐槽但……春殿下本來就是神啦。」
亞瑟用拖把頂端托著下巴回應身旁的小新人月藥，看著把神力運用在小地方的柳春，倒有種奇妙的感觸。
他本是住在離四季殿稍微較遠的偏鄉，因此從小只聽聞媽媽闡述關於四季之神的種種與人民對他們的景仰，直到來到四季殿工作後才真切地感受到神祉就位於自己的身邊。
而這樣受人們擁戴的他們，並沒有高傲的氣焰，仍會與人民共處，用超越常人能理解的神力予以幫助，大到營造優良氣候造福人民、中至協助人民收成、小到幫忙打掃，顛覆以往亞瑟對「神」應該高高在上的認知。
「呦！你各位現在就在準備佈置春祭典了？」
當然，突破亞瑟對於「神」的概念的還有這位拖著會計斂曙陪他一起出門採買佈置道具的夏天之神—曦夏，他一手抱著比自己上身都還要大的箱子，另手提著無數購物袋，從裏頭溢出的彩帶彰顯了他今年也想把春祭典佈置得花裡胡哨的決心。
曦夏總是與人民十分密切，亞瑟都能想起初來乍到時的自己仍謹守與主管別有太多交流的信念，最後卻被這個自來熟又熱情的神給打破，不僅和所有員工幾乎都能打成一片，也與自己興趣志同道合，直到今日竟能成為亞瑟一起健身的夥伴，真是未能料想到……
「當然不是，春祭典可是下週。」
「那是柳春你被阿爵傳染潔癖症？果然相處久了就會一起發病嗎？」
「這倒不至於。」
一回到四季殿便開始了春夏兩神如家常便飯的互動，在月藥與曦夏說明完剛剛發生的事情時，就贏來對方瘋狂的大笑，明明該是冽冬要出來承受否決應徵者的後果，居然被大冤種柳春給碰上了，看著本就被春祭典籌備操勞不已的金髮男子掛著有些深的黑眼圈，曦夏只能笑到流淚的拍了拍他的肩，「兄弟，你該好好保養你的美顏了，這黑眼圈重成這樣，四季殿第一美男的稱號要被阿爵奪走囉？」
「……送我這種稱號真是謝謝你喔。」
柳春也懶得跟曦夏多說，看在他手上那些佈置品也著實是認真在幫忙春祭典的準備了，心底萌生一絲踏實。雖然平時嘴砲又愛翹開會，但這種時候曦夏可是實在又給力的合作夥伴。
「當然，我可是聽人民說的，柳春的臉、盛世美顏，從去年冬運會開始有的口號吧哈哈哈哈。」
「什麼不記，倒是這種東西記挺清楚？」
「哇啊！嗑到了！謝謝正主發糖！」
兩神對話之間頓時冒出不合時宜的發言，眾人回過頭一看便是綁著雙馬尾的小靈媒正用閃亮亮的眼神看著他亂湊的男神配對開心不已，而這號人物當然也正是口號傳開的始作俑者，鬼靈精怪的資深靈媒亞奈。
已經備受四季殿總有個綠髮靈媒如幽魂一樣飄來飄去干擾的曦夏口氣也沒在客氣，立刻把身子比自己小好幾號的小矮子靈媒捉著外套的後頭衣帽拎起，質問分明不是靈媒出門的時間怎又來四季殿，「喂喂！你來幹嘛！」